慾望的夜宴（The Banquet of Desire）

至從李安成功的拍出了經典武俠片《臥虎藏龍》，幾位大陸導演似乎也想複製同樣的成功，先是張藝謀拍了《英雄》和《十面埋伏》，陳凱歌接著拍了《無極》，然後馮小剛拍《夜宴》，張藝謀再來部《滿城盡帶黃金甲》。




先說張藝謀和陳凱歌，他們都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是國際知名大導演，在國內外許多大影展都得過最高榮譽獎項，因為他們都拍出多部藝術水準很高的經典名片。只是，這兩位導演開始開拍商業片，在中國國內拍攝中國傳統主題的大型製作古裝電影時，除了陳凱歌之前不叫座的《荊柯刺秦王》，都搞得一敗塗地。《英雄》根本就是個大玩笑（請參見拙文〈英雄〉和〈淺談《英雄》的核心價值〉），《十面埋伏》好一點，不過劇情薄弱得可憐，我原本以為《無極》已是噁心大爛片的代表了（請參見拙文〈無極＝無聊？〉），沒想到《滿城盡帶黃金甲》更極盡噁心之能事，害我要用快轉的方式看DVD，看完還反胃了好一陣，這部片真該把英文片名Curse of the Golden Flower真接翻作中文，叫《金菊花的詛咒》，因為看完真的有被詛咒到。








前陣子好奇地也把《夜宴》（The Banquet）找來看，在網路上網友對這部片褒貶不一，說壞的人都把它和上述大爛片相比，說是中國武俠片的大笑話之一，尤其指出它和上述電影一樣，都用太多華而不實的佈景了，而且都質疑為何中國大導演都一直拍出如此水準爛片等云云。可是我總覺得，這些批評不公平，因為《夜宴》如果真只能和上述電影相比，簡直是好太多了，雖然它並非是非常出色的武俠電影，不過絕對不算是爛片。




先說為何《夜宴》和張藝謀及陳凱歌的那幾部電影相比不公平，因為馮小剛原本就是拍商業電影出身的。他最有名的作品是《手機》和《天下無賊》，他在國際上沒有張藝謀和陳凱歌的名氣，也從沒拍過能和後兩者相提並論的藝術電影。所以，我們儘可怪張藝謀及陳凱歌挾著他們的名氣，把那幾部電影亂拍一通，可是用同樣的高標準來檢視一部商業電影導演之作品，為免太抬舉後者了吧？




況且，我覺得這部電影也沒難看到哪去，如果要拿《臥龍藏龍》來和它比，也未免太小提大作了。《夜宴》當然一點也不完美，它有好些缺點。像很多人，包括我在內，都覺得箇中人物表情台詞，都太造作了。電影裡幾乎沒有一幕沒有一句話不是在意料之內的。婉后在買毒藥時，問道天下最毒的是什麼的時候，我們沒人會不馬上猜到答案吧？而且，看完整部電影才愰然大悟，這其實不是部電影，還是部大型舞台劇，演員們都在演舞台劇。




《夜宴》的歷史背景是五代十國，不過故事中的厲帝和太子無鸞等，都是虛構的。五代十國太混亂了，再多編兩三個國家進去，反正也沒多中國人搞得清楚。《夜宴》的劇情，其實是改編自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也就是王子復仇記，有人可能會因此覺得《夜宴》是穿著中國人的衣服，用中國話演西洋劇。如果真是如此，那為未太小看莎翁了。莎士比亞戲劇最了不起之處，是在於生動地刻畫人性，不過是在歐洲也好，中國也好，非洲也好，人性的許多層面都是一樣的。在那個動盪不安，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的亂世，就算沒有《哈姆雷特》，劇中的故事還是很可能會發生。




也有人把《夜宴》和《金菊花的詛咒》相比，批評憑小剛也愛用華而不實的佈景來愚弄觀眾，尤其是要討好西方觀眾。我個人是覺得，的確是有其中幾幕，尤其是章子怡演的婉后在宮中入浴的那幕，是華麗得有點過火，不過和《金菊花的詛咒》相比，簡直是小兒科。《金菊花的詛咒》最大的問題不僅是佈景過於華麗，連歷史都搞錯了。《金菊花的詛咒》中的宮殿是假借紫禁城，只是把裡外用五彩繽紛的顏色搞得亂七八糟。可是唐朝的建築風格和明清差了十萬八千里，那樣胡搞，騙老外還差不多，認真一點用陳凱歌拍《荊柯刺秦王》時蓋的秦王宮還比較像樣一點點。而且，因為是宮庭戲，佈景華麗一些原本就無可厚非。而且，同樣是宮庭倫理悲劇，《金菊花的詛咒》裡幾乎每一個人，包括爆乳妹，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喪心病狂！




說老實話，我還蠻喜歡《夜宴》裡的第一幕，就是竹林藝館的廝殺那幕，很特別很新鮮，同樣是《臥龍藏龍》和《十面埋伏》都出現過的竹林，卻給人很新鮮的感覺，連血腥的屠殺，都拍得頗有詩意，這不簡單。不過很可惜的，這麼精彩的一幕，只出現在片頭，一直到接近片尾，中間除了少數幾幕，都還有些沉悶。不過其中幽州節度使被棍刑扁的那段，很殘忍，也很諷刺。那棍刑原本是他為先帝所創，用來對付政敵的，沒想到自己會死在其下吧。




《夜宴》既然稱夜宴，重頭戲當然是夜宴，我們人覺得那場夜宴拍得還頗精彩的，尤其是青女深情地唱著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那段，蠻感人的。不過厲帝對無鸞說的那幾句文謅謅的對白：「是復仇的欲望幫你穿越了死亡之谷？還是你的憂鬱，打動了女人？讓她們的柔情，維繫著你的生命。」或者是「哥哥啊，是你的靈魂 在冥冥之中保佑著你的兒子，要他用我的血來恢復你的光榮。」，加上先前的「就是一塊冰，朕也能把他含燙了，含在嘴裡的火，朕就把它咽了暖心。」，評價兩極。如果以中國電影的角度來看，太造作了，所以我才說，這根本是部舞台劇！甚至還留著莎翁劇本的影子。




這是一部充滿慾望的舞台劇，厲帝、婉后、殷太常、殷隼都是自己的慾望的犧牲品，他們不僅犧牲自己，還得在死前看到心愛的人先死去，太殘酷了！同樣的，在人的慾望世界裡，沒有人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