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你上班途中,擁擠的捷運站裡有一位迎面而來的陌生人,露出恐懼和痛苦的表情,身上冒著濃煙,突然間著起火來,燒成一團火球⋯⋯我想任何人都有很大的機率不是被驚嚇致死,就是在逃命的過程中被踩踏而亡。這種驚悚的畫面應該會讓每個人心中驚呼:我的老天啊,這不是世界末日,那什麼才是世界末日?
很不幸地,在故事中龍鱗癬的肆虐下,這不僅可能發生在台灣,也發生在世界各各角落,全球各地都因為人肉火種傳出慘重火患災情,遠水救不了近火,人人將陷入自危自保中,人際信任瓦解,互相敵視詛咒對方「你才自燃,你全家都自燃」。
人體內儲存許多碳水化合物、脂肪和蛋白質,都是具有能量的分子。細胞和組織運用能量的方式,並不是直接燃燒,那樣太暴力了——雖然每個人都應該很想把腰圍的脂肪一次燒光吧——但是人體自燃現象卻不需要玩火也能自焚。這個超自然現象時有所聞,可是在科學上,此現象究竟真實存在與否,仍有許多爭議。
然而,若有一種原本不知名的真菌,能夠用孢子侵入身體中的各種器官,布滿氧化劑在身體深層的組織裡,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在某處把溫度升高至燃點,形成的鏈反應把身體中所有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等高能量分子快速地劇烈氧化,此作用在化學上就稱作「燃燒」,以光和熱形式釋放的能量就稱作「火」,這現象在故事中就構成了「龍鱗焰火」的原型:學名為Draco incendia trychophyton的真菌孢子感染,身體上會長出像是龍紋身女孩身上刺青般的黑金色條紋,人體就成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自燃。
人類歷史上,讓人口大規模毀滅的傳染病不勝枚舉。弔詭的是,如果人被疾病給弄死了,那病原體是病毒也好,細菌或真菌也好,要怎麼活下去呢?這太急功近利了。如果有一種可能性是:病原體或許讓宿主稍微不適,還能到處趴趴走去散播自己。當然啦,讓宿主快速死亡也是病原體延續香火的方式,當人肉成了火種,煙消了孢子卻未散,那就另當別論了。
森林中有些樹種的種子也要經歷野火的試煉才會萌芽,就像是浴火鳳凰一樣,母樹縱使被燒死,小樹苗卻茁壯成長,代代傳承。我們人類過去不懂得這個道理,於是一有森林小火就急著撲滅,自以為可以操控大自然的循環。可是沒想到卻讓老樹越來越多,而且在地上積累多年的枝葉無疑是救火投薪,於是森林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我們的無知改變的何止是森林的野火生態,更是讓全球生態失衡。故事中提出的致命病菌龍鱗癬的設定,很有可能真實發生在這個世界裡,就來自遠古的地下或是極地冰層,如同石油和煤炭也都來自地下或海底。過度依賴儲藏著遠古太陽能的化石燃料,我們正在讓地球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全球各地無不上演著極端氣候的大戲。
科學家早就知道全球暖化主要是因為人類活動造成的,可是即得利益者和固守意識形態的民眾總是嗤之以鼻,宣稱那都是假新聞。做為惡名遠播的溫室氣體,二氧化碳和甲烷相比,簡直就是謙卑、謙卑、再謙卑,甲烷可比二氧化碳厲害了不止三十倍。事實上,我們釋放了太多二氧化碳到空氣中,加溫了極地的永凍土,當地封印已久的甲烷也都躍躍欲動,無不加速暖化地球,彷彿想要讓更多的同夥逃離冰封。
從永凍土的潘多拉盒子裡逃脫的,也包括遠古的各種微生物,鮮為人知的它們沉睡了幾萬甚至上千萬年,一旦活了過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果大量微生物因為全球暖化而從永凍土中甦醒,到了我們人體中,會不會適應不良而先搞死了宿主呢?這並非聳人聽聞,最早闖禍的是二○一六年在俄羅斯西伯利亞北部亞馬爾(Yama)半島的永凍土,解凍的土層釋出大量炭疽桿菌的孢子,讓兩千多隻馴鹿感染死亡,遭殃的人當時也有超過七十人。沒想到,那只是個序幕開端而已,更恐怖的原來在後頭。
生命的世界無奇不有,因為生命總是會找到出路。地球上至在可能存在將近上億個物種,其中不少在我們人類能夠描述它們前,就因為環境的破壞而滅絕了。然而,我們是否會在好好認識任何超級病菌之前,也先滅絕了呢?世界會不會正如故事中的龍鱗癬那般到處燃燒,讓全球烏煙瘴氣、不見天光。物極必反,暗無天日的地球可能再進入冰河期,而我們人類真能受得了這冰與火之歌的折騰嗎?
也許現在正是一個最火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冰的時代;是一個赴湯蹈火的年代,也是一個殺人放火的年代;是一個隔岸觀火的季節,也是一個水火交融的季節;這是束蘊乞火之春,這是火上澆油之冬;人們面前不食煙火,人們面前水深火熱;人們正踏上洞若觀火之路,人們正走向煙消火滅之門。在全球勢如水火的恐怖時代,考驗著人性的智慧和醜惡。
本文為《龍鱗焰火》(The Fireman)導讀
2018年10月3日 星期三
龍鱗焰火的燎原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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