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讓世界熱死人？

近年來，你是否也感覺到炙熱的夏天變得越來越漫長，而涼爽的秋冬卻變得越來越短？在台灣本該是秋意漸濃的10月、11月，卻不時冒出過去只會在盛夏出現的颱風，讓人不禁感嘆：氣候真的在變化！

來自法國的心理學家艾澤曼（Hans Rocha IJzerman）在《做個有溫度的人：溫度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行為、健康與人際關係》（Heartwarming: How Our Inner Thermostat Made Us Human）一書指出，氣候會直接左右我們的情緒和行為：成長於溫和氣候的人往往更積極、情緒相對穩定，對新事物的接受度更為開放；相對地，在極端氣候中成長的人，則較為拘謹或不知變通（請參見〈做個有溫度的阿宅〉）。

美國記者古戴爾（Jeff Goodell）在《熱浪會先殺死你》（The Heat Will Kill You First: Life and Death on a Scorched Planet）裡，則描述了極高溫環境所帶來的致命威脅，例如美國有一對健康的年輕夫妻，帶著嬰兒和狗在加州的山中健行，結果卻被突如其來的高溫熱死；而歐洲過去涼爽的城市如英國倫敦、法國巴黎，也因為當初規劃都市時沒有考慮過會面臨極端的高溫，如今也遭受熱浪襲擊，在2003年的巴黎，三星期內就有1萬5000人因酷暑喪生（請參見〈【GENE思書軒】「熱死人」不是形容詞，這是真的：《熱浪會先殺死你》〉）。

高溫的不義將奪走人命

我們正面臨一場氣溫革命：溫暖的季節成為灼熱的長夏，涼爽的春秋會成為奢侈品。極端高溫不僅改變自然景觀，也為我們的日常生活帶來挑戰。國際知名的都市熱島效應研究專家林子平教授，在《溫度的正義：全球沸騰時代該如何消弭升溫所造成的各種不公？》便觀察到台灣人的日常行為，蘊涵著高溫下的生存智慧，並據此提出針對亞熱帶地區居民的人體熱舒適基準。








作者除了在都市熱島效應和人體熱舒適研究取得驚人成果之外，更懷抱深厚的社會責任感。高溫不僅是氣候科學問題，更是人權問題——我們舒適的生活來自冷氣加持，卻以高耗能為代價，加劇了全球暖化。他提出「溫度不正義」的概念，指出受氣溫影響的族群分佈極為不均，高溫對低收入家庭、老年人、病患以及戶外作業的勞工構成極大威脅，這些人往往也無法負擔昂貴的空調電費，甚至連涼爽的空間都不得其門而入。

實現溫度的正義並不是為了個人的舒適來降低室內氣溫，而是全社會共同參與，減少碳排放，以達到公共空間的降溫。他提倡的「溫度正義」基於三個原則：分配正義、識別正義與程序正義。分配正義，意味著我們應考量降溫設施是否有合理分配？例如不該只在富裕的社區增設綠地和涼爽的空間；識別正義，則呼籲大眾應該關注那些面臨高溫威脅時特別脆弱的族群，並且針對他們的困難提供必要的幫助；程序正義，則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參與氣候政策的制定，讓高溫的解方不再只是少數人的決定，而是整個社會的共識。

面對日益加劇的氣候危機，還有許多值得深思的現象，例如許多熱帶地區的居民一旦享受到空調的便利性，便把氣溫調到不合理的低溫，增加的碳排放量也加劇了全球暖化。當我身在東南亞國家，常觀察到許多人會把室內或車內氣溫調到20℃以下，這正是溫度的不義。

綠地能讓烤爐般的都市降溫

書裡從個人到全球不同層面來剖析溫度的不義。他透過故事、資料和實地考察，說明高溫對於城市、個人及產業的影響，並提出創新的降溫解方。首先是「公平降溫法」，透過植樹和增加綠地來降低城市溫度，讓社區居民享受綠意帶來的涼爽，例如風廊設計。他舉德國為例，他們刻意保留連接城市內部與周邊郊區的綠化帶或空地，讓自然風在白天吸收並引導冷空氣，在夜晚時可以幫助城市降溫。

其次是公共空間的遮陽設施，例如街道植樹、遮陽棚和廊道，能有效地減少行人和建築物暴露在陽光下的機會。政府能運用多種遮蔭手段來營造涼爽都市，降低整體環境的溫度，進而降低空調需求和減少排熱量，不僅節能，還可以大幅地減輕都市熱負擔。

他的研究成果已導入台灣的綠建築和能效法規，為都市氣候政策提供資料的支持。面對高溫化的未來，他認為不應僅有空間設計的改變，也要重新審視自己與環境的關係，謙虛地面對這顆星球。許多生活中微小的選擇，常在無形中加重地球的負擔，尤其是無色無味的二氧化碳，會不斷地積累成為地球發熱的元凶。這種看不見的排放常讓人忽視其影響，變成減碳政策推動時的阻力，政府可透過徵收碳費等措施，便能讓大家意識到排碳的成本，進而引導人們謹慎使用能源。

關於溫度正義的挑戰，林教授也援引著名的「電車難題」想像實驗：當我們在追求溫度正義的過程，若遇到資源有限、每個選項皆有道德上的衝突時，該如何平衡個人自由與集體利益？推動碳費、調整溫控政策的過程，我們必須考量弱勢族群的需求，確保他們在高溫中不會受經濟壓力所困。同時，他也強調溫度正義的實現需要每個人、每個產業，以及政府的共同努力，只有透過集體的改變，才能為我們的後代保留更多的涼爽時光。

《溫度的正義》提醒我們思考未來因高溫衍生的公平性問題，探討如何在政策、個人生活、公共空間的設計中融入降溫理念，並讓每個人都參與其中。本書不是對高溫問題的學術探討，而是對我們未來生活方式的深刻反思。他從科學、哲學、倫理的角度出發，穿插著生動有趣的故事和嚴謹的研究資料，帶領我們走入一個新的溫度時代。在面對全球暖化的挑戰時，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思考，如何在保護自己的同時，為他人帶來些許涼爽，進而打造一個更公平、更和諧的溫度環境。

燠熱的時代裡，我們越來越容易感到不安，《溫度的正義》為我們提供了冷靜、智慧且具啟發性的解方，讓我們能以知識和行動，為不斷升溫的地球帶來一絲涼意。




【欲閱讀全文或更豐富內容，請參閱〈科學人知識庫〉2024年第274期1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