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31日 星期四

支配人類的情緒、行為及命運的欲望分子多巴胺






買啦!哪次不買?花錢買快樂!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部都要!

隨著經濟發展,原本自己買不起的房子,現在大家也都買不起了。然而,豪宅還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不是嗎?土豪還是可以像掃貨一樣一層樓、一棟樓地狂買,卻仍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有錢人想的果然跟我們不一樣⋯⋯

然而,就像非洲的一分鐘也有六十秒一樣,控制魯蛇或溫拿的經濟行為,很可能都是腦中的同一種分子──多巴胺。

1957年,英國科學家凱瑟琳.蒙塔谷(Kathleen Montagu)首次在腦中發現多巴胺。事實上,我們腦中只有百萬分之五的腦細胞會產生多巴胺,可是它們對我們的行為卻有很大的影響。科學家們起初把多巴胺稱為「快樂分子」 ,因為當多巴胺在大腦中活躍時,人們的感受正是快樂。對吸毒注射毒品後,他們大腦會生產大量多巴胺,然後嗨翻天。多巴胺就是大腦讓人感覺良好的化學物質。

後來科學家對老鼠的進一步研究卻顯示,當牠們吃到美味的食物時,多巴胺的活性最高。然而,如果每天固定時間和份量喂食老鼠,牠們開心地把食物吃光,可是多巴胺卻不再大量分泌了。原來,多巴胺和快樂之間才沒有必然的關係,其他動物的研究顯示,多巴胺參與的其實是「酬賞預測誤差」(reward prediction error)──獎勵要比預期的高,多巴胺迴路才會活躍,我們才會感到愉悅,這就是所謂的大喜過望。

多巴胺才不是快樂分子,而是可能性的分子。多巴胺迴路並不真正關心美味的食物。 事實上,它並不真正關心任何可預測的事情。相反,當我們遇到新鮮的、意想不到的和令人興奮的事物時,多巴胺才會被釋放。驚喜越大,我們的大腦釋放的多巴胺就越多,我們感到的快樂也就越高。

於是,《欲望分子多巴胺:帶來墮落與貪婪、同時激發創意和衝動的賀爾蒙,如何支配人類的情緒、行為及命運》(The Molecule of More: How a Single Chemical in Your Brain Drives Love, Sex, and Creativity–and Will Determine the Fate of the Human Race)的兩位作者──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精神病學和行為科學臨床教授丹尼爾.利伯曼(Daniel Z. Lieberman)和作家麥可.隆(Michael E. Long)指出,多巴胺讓期待變得刺激,激發我們的欲望,照亮我們的想像,開啟通往愛河之路!






澳洲昆士蘭大學的神經科學家佩蒂格魯(John Douglas “Jack” Pettigrew)提出,我們的大腦將世界劃分為兩個獨立的區域:周圍區域(peripersonal)和外界區域(extrapersonal)。 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都屬於周圍區域。任何我們無法觸及的東西,無論是比喻上的還是字面上的,都屬於外界區域。換句話說,我們大腦把眼前的苛且以及傳說中的詩和遠方分得一清二楚。

多巴胺讓人對屬於外界區域的事物感到興奮,並激勵我們去追求詩和遠方。它鼓勵獵人追踪難以捉摸的動物,鼓勵社畜申請夢寐以求的促銷活動,鼓勵消費者購買功能強大的汽車。 從演化的角度來看,這是有道理的。 畢竟,決定我們最終生死的往往並非眼前苛且可吃的食物,而是我們尚未擁有的遠方食物。

這就是多巴胺演化來讓我們追逐夢想的原因,一旦到手之後,多巴胺就撒手不管了。相較之下,「當下分子」(Here and Now molecules)如血清素、催產素、血管壓力素、腦內啡,才會讓愉悅更持久。

多巴胺讓我們體驗到,沒有最多,只有更多!信用卡刷爆一張接一張,那全都是多巴胺的錯!就連收納大師近藤麻理在生了第三個小孩後,也不得不承認要貫徹斷捨離的確很難。我們家中有多少用不到或一時衝動而買的東西,在這個消費主義時代,你我心知肚明。想要和需要,果然是不一樣的。

多巴胺讓我們墜入愛河,又讓人愛不釋手。如果曾經戀愛過,就會知道多巴胺多麼讓人感覺很興奮,那時候多巴胺大爆發。在浪漫關係的開始,大腦正忙於應對一段新關係的所有令人興奮的可能性。多巴胺瘋狂地噴發,我們感到欣快、腦殘、沉醉於愛。

問題是關係不可能永遠保持新鮮。當新鮮感退卻時,多巴胺也會隨之消失。過了蜜月期, 戀人就會開始覺得這段關係中缺少了什麼。就像黃舒駿在〈戀愛症候群〉裡唱的那樣:「經過一段轟轟烈烈熱戀時期,不久就會開始漸漸痊癒,兩人開始互相厭倦,互相攻擊對方缺點,所有甜蜜都隨風而去。然後開始從錯覺和誤解中清醒,驚訝自己為何如此不聰明,為了愛情不管一切,不顧父母朋友姐妹兄弟,開始感到後悔不已,然後開始感到疲憊沉悶氣喘心悸牙痛頭痛夢囈,然後是精神不濟瞳孔放大脾氣暴燥四肢麻痺,終於受不了要分離。雖然結果頗令人傷心,了解之後也沒什麼了不起⋯⋯」,愛情終究是握不住的多巴胺⋯⋯當蜜月結束後,我們需要足夠的當下分子來維持我們對所參與的任何事情的興趣。

為了讓多巴胺在腦中噴湧而出,癮君子會嗑藥。事實上,成癮藥物會壓垮我們的多巴胺系統,帶來毀滅性的後果。多巴胺慾望迴路始於大腦的腹側被蓋區(Ventral tegmental area,VTA),在那裡產生的多巴胺被輸送到依核(nucleus accumbens,NAcc),以促進為生存和繁殖而奮鬥的行為。於是,我們面臨了今天多巴胺在酒精、麻醉劑和可卡因成癮中所起的作用,以及為什麼很難中斷對這些物質的成癮問題。

控制多巴胺有助於控制我們對多巴胺的渴望。我們的大腦將多巴胺用於多種目的。除了讓我們渴望食物、性或毒品,我們也演化出一個系統來控制我們的多巴胺慾望迴路並控制它們。該系統像是一個安全閥,也是由多巴胺驅動的,被稱為多巴胺控制迴路(dopamine control circuit)。儘管控制系統和慾望系統是由完全相同的分子驅動的,但它們的功能卻截然不同。 慾望多巴胺讓我們想要東西,而控制多巴胺幫助我們得到它們。

我們前額皮質的多巴胺控制迴路,把欲望變成目標,讓我們能夠決定什麼樣的更多值得擁有,並且支配我們周圍的世界,以獲得我們想要的東西。多巴胺控制迴路也是想像力和創造性思維的引擎,控制計畫、制定戰略和想像未來。然而,當多巴胺控制迴路太強大時,我們就會變得殘忍、狡猾和沒有良心。

多巴胺讓我們創造出藝術、文學和音樂!多巴胺可以產生創造性天才或精神疾病,或兩者兼而有之。我們的大腦使用多巴胺控制迴路來計畫、想像和製定戰略,幫助我們讓未來比現在更美好。但實現這一目標通常意味著跳出框架思考,並在看似完全不同的事物之間建立新的聯繫,這就是創造力發揮作用之處。然而,異常活躍的多巴胺,也被認為是精神病的罪魁禍首,讓病患過度相信那些本來會被我們其他人忽視的事情。

我們的多巴胺也會影響我們的政治信仰。2002年,美國維吉尼亞聯邦大學的研究員發表了一項關於人格和政治信仰的研究,似乎支持了大多數學者的想法。研究發現,自由派往往慷慨大方、善於交際。另一方面,保守派傾向於威權主義和衝動。然而,但事實恰恰相反。十四年後,他們承認是不小心混淆了資料,那篇論文必須撤稿。其實,自由派反而傾向於衝動、專制和追求刺激,而保守派則擅長慈善和社交。更多研究發現,自由派比保守派有更高的多巴胺,因為自由派希望在未來造福大眾,因此更傾向支持大政府,更注重在政策上造福社會,而保守派則希望他們的選民現在就有飯吃,更關心他們周遭的人們,這也是多巴胺作用的不同。

多巴胺讓人類征服世界,讓我們尋求新奇的刺激體驗。我們的大腦對多巴胺的受體越多,它對我們行為的影響就越強,更具探索性和遷移性。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擁有特定版本的DRD4(編碼多巴胺受體的基因)的人往往更願意、喜歡冒險,並且熱衷於學習新事物。全世界大約有兩成的人有這種基因變異,稱為DRD4-7R。多巴胺受體甚至能解釋,為何有更高比例的美國諾貝爾獎得主是移民。

我自己實驗室就有研究DRD4是否會影響外來入侵種的擴散,也就是讓外來入侵種更加愛冒險遷徙到遠方。那位碩士論文的學生,畢業後獨自一人從中亞騎單車到阿拉伯半島,遇到疫情後,在沙烏地阿拉伯又騎了半年單車,回國前還到歐洲阿爾卑斯山區騎了一趟,我頗肯定她的DRD4應該是冒險家的變異版本。

多巴胺讓我們欲求不滿,幸福意味著在多巴胺和當下分子之間平衡。多巴胺是我們的慾望、堅韌、創造力,甚至治信仰的源泉。理想情況下,多巴胺和當下分子要以平衡的方式分泌,從而帶來和諧的生活。《欲望分子多巴胺》提到,在某個領域中精通技能,能讓多巴胺達成任務後,交給當下分子接管幸福;分心和多工處理會讓人身心俱疲,專注在當下的事物,行住坐臥都可以是修行;進行創造性的活動,例如手作、繪畫、體育、園藝和烹飪等等可以讓多巴胺和當下分子合作無間,為我們帶來成就感!

多巴胺讓我們汲汲營營地發展文明和科技,讓我們不斷思考、計劃、探索、想像、規劃未來,而不原地踏步、固步自封。可是,被多巴胺綁架的人生,讓人無止盡地陷在快樂跑步機上,在聲色犬馬和酒池肉林的世界中迷失自己,無法享受當下的幸福。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欲望多巴胺是把雙面刃。控制我們欲望的也是多巴胺分子。升華或墮落,也存乎一心!


本文原刊登於閱讀最前線【GENE思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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