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3日 星期一

終結被平均值綁架的平庸






已故歷史學家黃仁宇在其《萬曆十五年》中認為,我們的傳統文化向來重視以道德來治國而缺乏數字管理(mathematically manageable)。可是其實台灣現在卻大幅翻身了,不僅落實了數字管理,某個程度上來說可能就只會數字管理,學生不管興趣志向統統只看考試成績分數,一大堆有的沒的評鑑都只管打分數而忽略了特色,教育不論理念理想只看排名,教授的升等和資源都簡化成SCI算出來的分數⋯⋯

還好在有識之士的一再倡議下,政府和社會才不致於完全著了魔,可是離解脫仍有很長的距離。我們習慣用一大堆的分數和排名來評量個人或團體,難道是被西方列強的船堅炮利給打到昏了嗎?還是我們太懶得去探究人類和社群多樣的內涵了呢?

其實,著了魔的並不僅是台灣而已,用分數來作評量,可能是工業化社會最不得已的手段之一。因為工業品就是要能夠被大量大批地製造和銷售,而且還要大規模跨洋的協作,在效率至上之下,無法提供一系統數字量化出的標準品的性質,絕大多數生意都難以作下去。教育不過就只是從善如流地配合,而我們的價值觀也無形地被塑造了。

然而,世界真在快速地變動,甭說在資訊時代,課堂上被信奉為什麼的教條是否會被一再挑戰,我們真的難料人工智慧什麼時候能夠取代我們,只要我們從教科書中能學到的知識,人工智慧能夠學得更快更好更精準。過去能夠提供最多標準答案的學生能夠成為學霸,可是人工智慧可能把學霸搞得像個智障一樣。未來人類究竟需要什麼樣的人才?

問題的答案可能有很多,我們可能需要更創意的人,也可能需要能明察秋毫的人,或許是更善解人意的人⋯⋯無論未來更吃得開的人才是哪類,很有可能更難用數字化管理的方式量化選拔出來。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呢?這問題的答案太難了,不過很肯定的是,我們可能不需要準標答案了。

《終結平庸:哈佛最具衝擊性的潛能開發課,創造不被平均值綁架的人生》The End of Average: How We Succeed in a Wolrd That Values Sameness)是本這時代很值得一讀的好書,作者陶德‧羅斯(Todd Rose)是哈佛大學的博士,他在哈佛教育學院教書,他在這本書裡指出,我們千萬別被量化的指標給綁架,因為數字化管理出來的完美人,幾乎不存在。

過去美國人,是怎麼迷信一個完美的人呢?美國人的數字管理方式,是去找所謂的平均人,例如開篇就談到的駕駛艙曾經成為飛行員的活動棺材,因為駕駛艙所有設備的設計都是取飛行員身體各處數據的平均,把那些平均值當作標準,就像把工業品的平均值視作標準一樣理所當然。另外還有根據女性身體數據取平均出的平均人美女,居然沒有真人接近那些曲線。

《終結平庸》告訴我們,大數據不是現在才有的,十九世紀初就流行了大數據,當時天文學家發現,可靠的數字就是把一堆觀測的結果取平均值,有人把這方法推擴至社會科學,把取平均值的概念用到了人身上,興趣平均主義,有一度平均值代表了正常,政治家和軍方接受了這概念。統計學家高爾頓(Sir Francis Galton,1822-1911)甚至認為而所謂的優異就是高於平均值。

泰勒主義(Taylorism)興起後,工商業更著重標準化管理所帶來的高效率生產,許多工作場所一度只想要能夠乖乖聽話的人,而非有才能的人。泰勒科學管理的特點是從每一個工人抓起,從每一件工具、每一道工序抓起,在科學實驗的基礎上,設計出最佳的工位設置、最合理的勞動定額、標準化的操作方法、最適合的勞動工具。

泰勒(Frederick W. Taylor,1856—1915)在某鋼鐵公司進行的搬運生鐵和鏟鐵試驗中,就具體規定了工人所鏟物資的輕重不同,所用的鏟子大小也應該不同。為此,他專門設立了一個工具室,存有十種不同的鏟子,供工人們在完成不同作業時使用。泰勒科學管理系統將工人的潛能發揮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有人形容,在實行泰勒制的工廠里,找不出一個多餘的工人,每個工人都像機器一樣一刻不停地工作。為了附合泰勒科學管理的需要,學校就要教出標準品,所以某個程度上來說,學校與其是教授技能,還不如說是要抹殺好奇和創意。

《終結平庸》說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是位荷蘭心理學教授無意中發現心理學的古典測驗理論有個問題,就是假設群體測量的結果可以穩當地取代個人測量的結果,這是個忽略個體去瞭解個體的矛盾。有諸多研究證明平均觀不適用評估個體,卻依舊無法推翻?只因為平均主義是最好用的工具?難道沒有其他的取代方案了嗎?陶德‧羅斯指出,個體科學事實上已開發出更好的方法取代平均主義先集合再分析的方法,是先分析再集合,配合動態系統的數學等等。

《終結平庸》舉了許多有趣的實際案例,例如2003年的紐約尼克隊,耗費巨資組了NBA平均得分總數最高的夢幻球隊,卻連輸四個球季,他們是錯估了哪件事? 一個球隊是否需要的是能各顯才能的球員來取補短,而非一味追求單向度的數字?Google的選才嚴格是出名的,但他們也曾用大學成績等挑選排名高的,然後發現他們表現不如預期。只用單向度的方法挑選人才,和過去台灣僅用聯考錄取學生,結果很多學生在大學裡表現卻和高中時脫節,放棄聯考這個假公平的單一標準,是時代所趨。多向度的選才尊重參差原則,瞭解很多曠世奇才,在某些方向和白癡無異。

就因如此,我們對人性格的區分,例如內外向,很難真的能判斷出什麼,因為人在不同的場合會表現出不同的性格特徵,像我這麼內向害羞的人,只是在熟人面前打了嘴炮,就被當作外向,是非常冤枉的。因此有心理學家提出該用「若⋯⋯則特徵」的方法,例如「若我在一大群陌生人面前,則超級內向害羞」⋯⋯《終結平庸》也提到,當收容所的孩子在做著名的棉花糖實驗,會用最快的速度吃掉,因為未來的不確定性在他們生命中高得難以承受,這才是理性的決定,所以脈絡很重要。

我有很多朋友只要有了小孩,就常常擔心他們小孩哪裡不對勁,從啥時站立及身高體重到啥時說話到手腳眼鼻有沒有比較真還是比較彎都有,如果有人來問我,我只要輕易問他們,看看我身上有哪處是正常的,他們不是Orz就是識相地中止話題XD 《終結平庸》指出,小孩子所謂正謂的發展路徑根本不存在,很多小孩一歲就能說話,我有朋友的小孩快兩歲了都不說話,可是一旦說了話,幾乎都是完整句子。然而教育體系中,所有方法和教材都是為標準的規範所設計,我也很吃虧,所以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唸放牛班,一下課就打架到上課為止。

高中被退學從來才有機會唸大學的作者,就因自己需求和特質,不按建議的順序修課,反而能夠有更好的成績。一個學期的課程,學生卡關的時間點也可能有所不同,可惜學校課程難以為個人調整,《終結平庸》就提出了可汗學院線上課程的做法,讓學生可以依自己的進度調整學習步調。

為了告訴我們,這是個個人的時代,他提出有三家公司不企業往往把員工視為可替換的勞力,導致員工失去任何使命感,那他們做了哪些讓他們超越業界的事情?像商業評論雜誌一樣的,他分析了好事多如何尊重員工獨特的才華而贏得忠誠度;還有印度最大的資訊科技公司Zoho如何以小搏大,老闆先辦學校來培育英才,並且給多員工在公司內發展與成長的自由;成為許多書籍案例的晨星企業,連管理者都沒有,沒有頭銜的員工自己找工作做。

《終結平庸》指出,教育最殘酷的事實是:如果想比別人好,就必須先和大家一樣。不相信你考試時給老師超有創意的答案試試看。但文憑究竟能證明什麼?不管唸啥,大部分科系大多四年讓學生畢業,學分數也都差不多。陶德‧羅斯主張,與其授與文憑,還不如授與資格證明,並且用職能取代成績,還有讓學生自己決定教育路徑。

最後,陶德‧羅斯強調,我們必須重新定義「機會」,所謂機會的平等並非是創造出一個對所有人都一致的正常條件,也就是平均的條件,而該是「平等的適合」,為每個人提供適合的機會,他認為那才真正能夠實現美國夢。

整體而言,《終結平庸》是本非常值得一讀的好書,每個篇章都有精彩的故事,不僅有趣而且還深具啟發性。作者高中退學的經驗,讓他能夠從一個和絕大多數學者不同的角度提供視角,本身就是個極佳的案例,多向度的人才能夠讓我們的世界更豐富多元。

然而許多美好的事物,都需要時間來促成,很難想像如果社會上大多數人仍迷信幾個數字就決定了一個人一生,即使教改當切的理念再美好,廿年來仍是換湯不換藥。只能用時間和一些人的努力,讓大家體認標準化的管理,雖然過去是必要之惡,但現在和未來將禁箇才華洋溢的年輕人出人頭地,才是事與願違的標準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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