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7日 星期日

權力的終結?






去年是台灣多事的一年,雖然執政黨掌握五院在完全執政的情況下,還爆發了318青年佔領立法院行動,是2014年臺灣社會運動太陽花運動的開端,接著有50萬人參加的330凱道集結行動,年底執政黨在地方選舉是敗得一塌糊塗。今年的總統選戰,執政黨不斷自亂陣腳、笑話百出。在公民力量的崛起下,理當完全執政的執政黨不斷表現得像在野黨,提早了兩年跛腳。

像這樣陷入政治僵局,又是台灣藍綠惡鬥的結果嗎?其實不見得,美國近廿年來,因為兩黨惡鬥而導致政府近乎全面癱瘓的,至少就有兩次,更甭提一堆法案被卡死。連過去一向比民主黨有更大吸票力的共和黨,居然受制於非正式組織的茶黨,面對民主黨時背腹受敵,講求權威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競選者的川普還不斷鬧國際級大笑話。

我的祖國馬來西亞,差點就發生了政黨輪替,而貪腐無能的政權,在首都吉隆坡引發了反首相納吉的大規模遊行示威,沒想到一向對遊行示威很感冒,每次都必出奧步鎮壓的大馬警方,罕見地容寬並且讓示威抗議行動和平落幕。

這些政治上的不平靜,是權力的式微的象徵嗎?權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小時候,每讀到一些歷史現象,例如暴君橫徵暴斂、殺人如麻等等的,心中就有疑問,啊底下的人不鳥他不就行了嗎?這種事情去問大人,大人都回答說,啊他就有權力啊,不聽他的話就要被他處死啊,可是再反問,啊要把人送去處死的手下,不聽暴君的不就沒事了嗎?這樣的問題,通常就是在鬼打牆。

到底權力是三小啊?為什麼有些人就有「權力」命令其他人做事?為什麼我們就一定要聽有權力的人的話呢?有權力的人究竟從何取得權力?是因為高富帥?還是含金湯匙出生?如果能力決定權力,那麼那些肉腳君王,為何有權力?如果是靠老爸,那老爸又為何有權力?這種問題,長得愈大就愈不會去問,反正問了也沒人回答得出來,因為長大了發現,大家都如此遵照一個規則在玩,一個人不跟著玩,被社會遺棄,似乎也不會引來太多同情。

我們就像魚兒活在水中,不會感覺水的存在一樣,直到乾枯或者大風浪。當權力產生變化,是質上的改變,不僅是換人換座位時,反而容易讓人感到權力那微妙的存在。

《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雜誌總編輯摩伊希斯.奈姆(Moisés Naím)在《微權力:從會議室、軍事衝突、宗教到國家,權力為何衰退與轉移,世界將屬於誰?》The End of Power: From Boardrooms to Battlefields and Churches to States, Why Being In Charge Isn’t What It Used to Be)就要是探討這個問題,權力是如何取得的?要如何運用權力?權力又如何失去?如果要用一句話簡述其結論就是,權力更容易取得、更難運作、更易失去。這指的不是政治上而已,也包括宗教和企業等等。




權力,伊希斯.奈姆下的簡單定義是,權力是指揮或阻止其他團體或個人在當下或未來採取行為的能力。

《微權力》書介把《微權力》的幾項大膽預言摘要如下:

  1. 壟斷社會的「大巨頭」與新興的「微權力」之間將出現角力,「微權力」將逐漸取代傳統的社會結構。
  2. 權力不單被分散,甚至被蠶食。當權者行使權力要更加克制,否則失勢的機會將會大大提高。
  3. 權力不再只掌控在菁英手上;發明家、社運分子甚至恐怖分子的影響力將大大提升。
  4. 「微權力」可以推翻政權、打倒壟斷事業、開發新市場。但也可能帶來混亂,令社會癱瘓。


《微權力》書上提出「權力正在衰退」 的事實數據:

  • 在1977年,全球共有89個獨裁統治國家,到了2011年,數字已銳減至22個。
  • 今天的少數黨派代表席位比1980年代大幅增加三倍;政治領袖已經無法再像前人般理所當然地控制選舉及發號施令。
  • 貧富差距正在惡化,富裕人士的經濟實力也在明顯下跌。2007年至2009年期間,收入達一百萬美元或以上的美國人數目急跌四成,整體收入也銳挫近五成;跌幅遠高於總收入為五萬美元或以下的美國人,後者同期跌幅不足2%。
  • 同一職位的企業領袖、教宗、財政部長等,能行使的權力都不及上一任,任期也比前任短。
  • 銀行的權力和影響力正在被新興靈活的避險基金取代。2010年下半年,排名前十位的避險基金賺得的利潤比全球六大銀行的總盈利還高。
  • 全球知名品牌在五年內經歷品牌災難的風險由20%急升至82%。英國石油公司、老虎伍茲及梅鐸的新聞集團都曾因不利傳聞在一夜之間市值大幅蒸發。
  • 索馬利亞海盜駕駛簡陋小艇,用廉價、設計簡單的武器成功夾持大型船隻。從1950年到1998年間,弱小的戰鬥組織打贏了55%的戰爭,它們擁有較少的武器,卻擁有造成更多傷亡的力量。
  • 1992年,美國財富五百強企業的董事長在下一個五年中連任的機會是36%,1998年下降至25%。2011年,全球最大2500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離職率是14.4%。在企業管理階層最穩定的日本,大企業董事長非自願離職的人數在2008年增加了三倍。

簡單來說,摩伊希斯.奈姆指出,無論是政府、企業、軍事、宗教還是工會,領導人的權力愈來愈受限,而他們面對的問題反而是越來越複雜多變,而這樣的轉變,並不僅局限在先進國家,或者是發展中國家,是一個全球化的普遍現象。

摩伊希斯.奈姆不是書生而已,他曾擔任委內瑞拉產業貿易部長、世界銀行執行董事。以他當過委內瑞拉產業貿易部長的經驗,他感嘆現在政府官員的權力已經大不如前了,很多政策不是利大於弊就推動得了。他也指出,現在國際政壇上,許多政界大佬也同病相憐,連專制的中國,政客要胡搞瞎搞,也沒像過去那麼容易,有時候面對鄉民的KUSO,政府監管單位反而還在狀況外,只是國家領導人還想逆勢而為,更強力監控網際網路。

摩伊希斯.奈姆在書中探討如何討論權力,權力是如何運作的,為何權力會轉移或保持穩定,還有權力壁壘的重要性。權力的運作,靠的手段有武力、守則、游說和回報。接著他探討權力過去為何會做大,可是如今又如何失去優勢。微權力的興起,摩伊希斯.奈姆認為,那是因為發生了三大革命--增長革命(More revolution)、遷移革命(Mobility revolution)、心態革命(Mentality revolution),增長革命掃除權力壁壘、遷移革命繞過權力壁壘、心態革命削弱權力壁壘。簡單來說,就是更龐大多樣的人口、知識和資訊,讓權力掌控之處相對受限,而人口和資訊的流動能夠不受權力的限制,我們在心態上也愈來愈不鳥傳統權力。

因為網際網路、社群媒體和智慧手機的流行,我們每個人都有了更多的權力,可以更出奇不易起對抗不得人心的政客,雖然摩伊希斯.奈姆認為這些工具力量有限。《微權力》指出,許多國家都出現人民愈來愈不信任政府的現象。不僅是小而靈活的組織挑戰了大組織,就連過去不認為有權力的烏合之眾,都能癱瘓一國政府,例如太陽花學運。不僅是政治上如此,像是不得人心的頂新案判決,少數人發起的秒買秒退,就讓大企業完全無法招架,逼得通路從善如流。

雖然個人取得更多的權力,也帶來了更多的自由,但是這是好事嗎?摩伊希斯.奈姆認為不見得,因為權力的衰退也帶來了效率的低落。就連我們一直以為專制極權的中共,連國內各大城市的嚴重霧霾,居然就束手無策了,只能放任所有工廠大量排放汙染廢氣。連霧霾都管不好,還像管控網路?連專制極權的國家尚且如此,許多民主國家的執政黨都沒取得過半選票,只能和其他政黨互相妥協組聯合政府,他認為這不是件好事。 


儘管《微權力》的大部份論述頗具說服力,但是對於美國擴大的貧富差距,1%取得的財富不成比例的上升,他認為金融風暴對他們的打擊也很大,還有企業高層的頻繁變動來說明權力的衰退,並沒有說服力。因為雖然企業高層在變動,可是傳統大企業的影響力並不見有變小;即使最富有的1%裡頭的排名洗牌了,他們的總財富還是增加的。

摩伊希斯.奈姆最後要告訴我們,權力並不是愈大愈好,也非愈小愈好,就像一個倒U曲線,適當的權力大小才能取得最大的公共福祉。他提出權力的衰退會產生五大危機--失序、技術要求降低與知識失傳、社會運動庸俗化、增力不耐和縮短注意力、疏離感。所以我們不該只為取得更多的自由就慶賀,也要避免權力無限地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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