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8日 星期二
地球之聲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對分辨不出音樂音質上細微差異的人來說,常被嘲笑或自我調侃是「木耳」。
我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因為青少年時期太常戴耳機聽隨身聽的搖滾樂來逃避現實,年紀輕輕就患了輕度重聽,加上從小學到中學的音樂課學期成績有時候連一位數都沒的零分,昂貴的音響和廉價的,聽起來差別不大。
其實,我也喜愛美妙的音樂,只是音感很糟糕。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失去的是什麼,直到我讀到這本好書,才赫然發現,原來聲音能是多麼的美妙動人。並且也感受到,原來生物多樣性的喪失,並不是我們無法再見到那些生物而已,而是永久性地失去了許多豐富多變的聲音。
聲音,在動物的演化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姑且不論書中提到的那些五花八門功能,就談我們睡覺時,聽覺還保有靈敏的功能,就可見一斑。然而,聲音在保存上,一直有一個重大的缺陷,就是我們可以用各種顏料和墨水模仿我們所看見的世界,可是聲音除了口耳相傳或者特製的樂器長期訓練,是難以忠實地記錄和保存的。樂譜也只能讓人再現我們少數能聽見的部分聲音,一直到愛迪生(Thomas Edison,1847-1931)發明了留聲機,才改變了一切。
而大衛.喬治.哈思克(David George Haskell)充滿詩意的《傾聽地球之聲:生物學家帶你聽見生命的創意與斷裂,重拾人與萬物的連結》(Sounds Wild and Broken: Sonic Marvels, Evolution’s Creativity, and the Crisis Of Sensory Extinction)也能改變我們聽聞世界的方式,讓我們打開耳朵聆聽、感受世界各地的聲音。
哈思克並非是位僅僅端坐在書桌前閱讀寫作的生物學家,他親身走訪了世界各地,儘所能地把所有關於聲音的生物學世界帶到我們面前,跟著他上山下海探索聲音的種種,真是件興味盎然的樂事。這本好書中的生物學知識就已令人嘆為觀止了,哈思克也不忘探討聲音在人類文明社會和文化中的面向,從日本社會獨特的表達文化,到澳洲原住民的歌行能把人類與非人類聲音與故事融入記憶傳頌好幾個世代,是本文理共賞的好書。
四十五億年前,地球誕生於太陽系後,只有風雨飄搖、海浪濤天激起的聲音,直到動物的出現。其實,細菌並非無聲無息地存在,它們也能發出精密麥克風能錄到的聲音,只是它們可能並非用那些聲音溝通。如果我們回到地球最初的前三十五億年,能感受到的是長時間的寂靜,可能不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因為我們耳蝸中的毛細胞,太習慣因其他動物發出的聲波而搖擺產生訊號,在沒有蟲鳴鳥叫的世界中難以自處。自從纖毛能特化成接收聲波的功能後,動物世界就開始百家爭鳴、爭奇鬥豔,從一塊二疊紀化石的證據中,清晰可見遠古蟋蟀翅膀上的脊脈,那是已知動物界最早的發聲構造。
在人類文明世界開啟了工業革命,我們就製造出各種不悅耳的噪音,令人煩躁、擾人清夢。種族主義、性別歧視和權力不對等,影響了噪音對健康影響程度的不平等;在大城市中,我們會下意識地根據背景聲音加大嗓門,有些假裝失聰的人就是這樣被捉包的。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COVID-19,俗稱新冠肺炎)短暫地改變了城市的生態,街道上的噪音減少,甚至讓一些鳥類不必再加大嗓門鳴唱。
因為高分貝的聲音能夠長距離地傳播,不僅是工廠發出的「必要之惡」,交通航運、採礦探勘也一直無遠弗屆地在環境中與其他生物「共襄盛舉」,不斷破壞自然環境中的動物溝通而釀成許許多多生態悲劇。並且,我們正在毀滅性地讓許多獨特的聲音永遠從地表上消失,在一塊農田中嘗試聆聽周遭的聲音再到一片原始林中感受一下其中的差異吧!如果我們再不積極地採取行動,我們可能會一再用難以忍受的人工雜音取代悅耳動人的聲音,甚至連一些樂器扣人心弦的樂音,都可能因為森林一再的破壞和樹木的盜伐而失傳。哈思特憂心忡忡地主張,當地球上最強大的物種停止傾聽其他物種的聲音,災難隨之而至。
聲音在人心中可以留下許許多多獨一無二的情感和記憶,讀了這本好書,我深深感受到過去和未來那些已經和可能將會失去的美好,何不把握當下好好專心聆聽呢?
本文為《傾聽地球之聲:生物學家帶你聽見生命的創意與斷裂,重拾人與萬物的連結》推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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