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7日 星期三

全面認識在我們身邊的病毒圈








即使是輕症,感染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COVID-19,俗稱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的康復者,仍有一定比例帶有長期後遺症,例如極度疲倦、氣短、胸痛或緊繃、記憶力和注意力問題(也就是「腦霧」)、味覺和嗅覺的變化、關節痛等等。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冠狀病毒2型(SARS-CoV-2)對於呼吸道以外的器官造成多廣泛的損害,現在仍需更多的研究。

然而,回想起來,過去曾經感染過的幾次流感,病程稍重躺平幾天後,往往也有些併發症持續相當長的時間,有幾次長達好幾個月甚至半年都不斷咳嗽,還有對支氣管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也不算少見;幾年前,我莫名其妙在沒有感染流感(兩次快篩陰性)的情況下突然感染細菌性肺炎而住院 ,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當時可能先感染了未知呼吸道病毒,才快速發展成肺炎的併發症。

我大三的時候春節回馬來西亞過年,就不幸在家睡懶覺時被蚊子叮咬感染了登革熱,除了發高燒和全身痛不欲生,退燒後四肢發了幾天紅疹。康復後,也差不多要三、四個月後,體力才恢復到染病前的狀態。病毒的複製速度無與倫比地迅速,對身體造成的負擔和速度一般也比其他致病微生物或寄生蟲還快;有些病毒只需極微量就能感染人類,像是諾羅病毒,一個病患一次腹瀉排出的病毒量,就足夠感染全世界所有人還綽綽有餘!

病毒傳染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COVID-19疫情在全球此起彼落時,現在又來了一個猴痘來攪局。猴痘原本在西非、中非地區的一些國家流行,今年五月份卻突然出現在全球超過二十個國家,包括美國、澳洲、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和十多個歐盟(EU)國家。猴痘是由猴痘病毒引起的人畜共通傳染病,主要症狀包括發燒和起皮疹,在非洲以外地區很少出現,患者和密切接觸者必須隔離二十一天。

過去幾年,其他病毒傳染疾病也不斷造成重大公共衛生事件,例如始於2013年的西非伊波拉病毒疫情、始於2016年的美洲茲卡病毒疫情。除了上述提及的,還有全球各地時有所聞的屈公病、西尼羅熱、麻疹、德國麻疹、漢他病毒症候群、日本腦炎、腸病毒感染併發重症、裂谷熱、黃熱病、拉薩熱、馬堡病毒出血熱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其中不少病毒傳染病是人畜共通的,而且也有野生動物作為儲存宿主。

SARS-CoV-2從動物傳染到人,再突變成能夠人傳人,在超強傳染力下,我們再也無法擺脫它們了,儘管疫苗和新藥可以有效降低重症及死亡的風險。Omicron的下一個希臘字母是Pi(π),如果世界衛生組織(WHO)不認為Pi也是一個中國人的常見姓氏(「皮」姓)或汙名化《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我們可能遲早會遇到Pi變種吧?我們從封鎖和對抗SARS-CoV-2病毒到與病毒共存,也只是勉強接受了無法根除這個傳染病的事實而已。

我們常被病毒搞得翻天覆地,可見病毒對人類的危害不輕,可是病毒只會讓我們哀鴻遍野嗎?《病毒圈:從COVID-19、流感到愛滋與伊波拉,全面認識在我們身邊的病毒》(Virusphere: From common colds to Ebola epidemics – why we need the viruses that plague us)這本科普好書就是要讓我們認識各種致病病毒如麻疹、流感、脊髓灰質炎、諾羅病毒、天花、漢他病毒、愛滋病毒、伊波拉病毒、狂犬病、肝炎等等之外,也了解其實絕大多數病毒都是生物體和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病毒不僅無害,還是演化創新的推動者──胎盤哺乳動物能夠懷孕,也要拜病毒造成的意外所賜。

《病毒圈》作者法蘭克.萊恩(Frank Ryan)是英國倫敦皇家內科醫師學會、皇家醫學會以及倫敦林奈學會的會士,也是雪菲爾大學動物與植物科學系名譽研究員。他也是偉大的演化生物學家琳.馬克里斯(Lynn Margulis,1938-2011)思想的追隨者,在書中多處推介她關於共生(symbiosis)和共生總體(holobionts)的思想,讓我們認識到我們和病毒其實是形成相互合作的伙伴關係。




我們身上本來就帶有許許多多病毒,有些只會在你抵抗力變差時才趁虛而入,例如造成普通感冒的鼻病毒,它們也只能存活在上呼吸道。同樣是呼吸道感染病毒,SARS-CoV-2就很沒極限和界限,它們感染的器官可能上不封頂,導致各種古怪的症狀和併發症;如前述,有不少人畜共通傳染病可以跨物種傳染,蝙蝠就是許多人類病毒傳染病常見的自然宿主,可是也有病毒對人類極為專情,例如俗稱小兒麻痹症病毒的脊髓灰質炎病毒,只存在於人類。

我自己曾被各種病毒如流感、諾羅和登革熱搞得七葷八素,當然是對它們恨之入骨,可是它們對我們是不帶情感的。它們讓人生病或死亡,也只是單純受制於自私的基因──瘋狂複製自己而已。那些打噴嚏、咳嗽、上吐下瀉、臥床不起等等症狀,也只是剛好對它們的傳播有利。如果它們太快殺死宿主,也會同歸於盡,所以死亡率太高的傳染病反而甚少釀成大規模疫情。

當然,我們也非坐以待斃,如果能倖存下來,我們的免疫系統可是很記恨的!聰明的人們就是利用這點研發出各種疫苗,有些曾禍害人類幾個世紀的傳染病如天花,就在人類廣泛接種疫苗的情況下,可說是完全絕跡!過去常見的小兒麻痹症,也成了罕見傳染病。

一般上,生物學教科書通常把病毒描述為跨越生命與非生命邊界的寄生物。可是,萊恩更願意將病毒帶入生命的領域。其實,我也認為硬是把病毒劃到非生命的領域,無益於我們利用生命科學的方式來好好認識和研究它們,而且也變相強迫學生把人為的劃分當作標準答案來生搬硬套。

沒錯,病毒的確依賴於它們的宿主才能複製,但幾乎所有的生物,除了一些罕見的自營細菌,幾乎都要依賴於生命網絡中的其他生物。我們誤以為病毒才是純粹的寄生物,是暗示著我們人類可以脫離或完全主宰大自然,無視我們對地球而言才是依賴其他生物才能繁衍生息的寄生物的事實。對萊恩來說,那些從受感染細胞中爆發出來並在環境中徘徊等待新宿主的病毒顆粒,就像是休眠的種子一樣,而不是無生命的物質。

沒人會認為蟄伏不動的種子或孢子就是非生物吧?他甚至還提出了應該把病毒視為生命的第四域(domain,如果把真核及古菌合並成一個域,那病毒就是第三域)。我非常贊同他的這個提議!就是因為我們太常把病毒排除在生物之外,才沒能好好認識它們,導致許多長期被忽視的病毒如冠狀病毒釀成禍害全球的疫情!只有我們好好正視病毒為生物,認真了解它們在生態系統中的作用,才能避免下一場全球大瘟疫的流行!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不能再抱著逃避的心態忽視這個生命系統中重要的成員了!是時候好好來認識病毒圈了!




本文原刊登於閱讀最前線【GENE思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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