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0日 星期五
礙在瘟疫蔓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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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春節前一切都看似美好,只是中國湖北武漢似乎可能有個新興傳染疾病,但是沒想到春節假期一收工,整個世界似乎就豬羊變色了,台灣市面上甭說口罩,就連消毒酒精也難以買到了。
2019冠狀病毒病(COVID-19,俗稱「武漢肺炎」)疫情一路延燒下來,中國的疫情是否真的有如官方資料那樣被控制住了,還是個未知數的情況下,沒想到原本隔岸觀火的歐美各國卻疫情大爆發,反倒是一開始焦頭爛額的日本和韓國卻似乎控制住了疫情。韓國儘管確診人數破八千,但近日僅是緩慢增長,患者致死率(Case-Fatality Ratio)目前也相對其他國家低。
另一個震撼各界的新聞是,英國政府欲接受首席科學家的建議,考慮要用「群體免疫力」(herd immunity)的方法因應武漢肺炎。方法是集中醫療資源保護較容易罹患重症或死亡的民眾,同時放任讓六七成左右死亡風險較低的年輕族群感染武漢肺炎,並產生抗體,以便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贊同此方式者主張,因為有相當多感染SARS-CoV-2的人並沒有明顯症狀,所以極難防範,而且諸多封城鎖國和限制活動的政策影響經濟和違反人權,加上大量篩檢成本高昂,還不如採用「群體免疫力」的方式。
相對的是,台灣在這次的武漢肺炎疫情中一開始就是採取堅壁清野的政策,成本和代價看似比起有條件管控的國家還高許多,不少有識之士認為可能難以持續。然而,這是個動態賽局的局面,台灣受到的影響,會隨著其他國家採取的不同策略而變動。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疫情的動態發展,對台灣的影響反而可能是相對(其他日韓歐美國家)變小的。以下是一些淺見:
一、台灣的文化、娛樂、體育產業產值相比日韓歐美是小很多很多,沒差上十幾倍也有差上好幾倍吧?因此禁止大型文化、娛樂、體育活動的成本也比這些先進國家小很多。
二、台灣幾乎沒有精品品牌可言,不管是內需的還是外銷的。講白一點,就是幾乎沒有遊客專程來台灣大肆血拚精品,所以影響也比日韓歐美小很多。
三、台灣不算是重要的交通樞鈕和旅遊聖地,航空業和旅遊業在全球的份額頗小,影響也比日韓歐美甚至東南亞小。
四、台灣動不動上大醫院濫用健保的人太多了,不像日韓歐美那樣,上醫院的人幾乎都是必要的。據我和朋友們的觀察,近來上大醫院的人數下降至差不多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不到,釋放出不少醫護能量,倘若疫情升溫會有一定的緩衝效果(不過,濫用健保就是不對的,這個在疫情過後也該順便檢討,畢竟這次比較有緩衝的時間,如果遇上又急又猛又兇的,就立馬崩潰了)。
五、台灣對旅遊和出差,無論是出入境的嚴格限制,看似造成很大的不便和成本,可是愈來愈多和台灣有重要經濟交流的國家也限制所有非本國籍旅客出入境了,已非台灣可以單邊決定的,台灣控管境外移入感染的成本也會隨著這些國家的自我封鎖而下降。
台灣迄今表現不俗,據說已被一些國家如紐西蘭和以色列參考效法,可是持久戰才開始沒多久,網友的諸多造神運動其實是種傷害。理性和冷靜地監督政府才是民主法治社會長治久安之道!另外,過度譴責在一些國家升級成三級警示前就出國前往者,不僅毫無道義,也會對患者施加不必要的壓力而產生隱匿病情的誘因。
至於英國原本試圖要採取的「群體免疫力」政策,也因多位學者的公開呼籲而改弦易轍,至少開始限制一些活動了。其實,我們不必對「群體免疫力」的政策有過度的批評,因為「群體免疫力」並非沒有科學基礎,只要感染了SARS-CoV-2的患者,體內產生的抗體濃度夠高。想知道所謂的免疫力是怎麼回事,可以讀讀伍焜玉院士的《免疫的威力:免疫力,就是最好的醫生!治癒過敏、發炎與癌症的免疫醫療法》。
然而,我卻主張,這個「群體免疫力」的政策,壓根兒連政策都說不上,因為說穿了,群體免疫力是過去公共衛生不發達時,疫情肆虐後殘酷地自然發生的。就像天花在歐亞大陸橫行,歐洲人被迫產生了一定的「群體免疫力」,當他們抵達美洲時,可能有高達九成的美洲原住民死於天花,讓歐洲白人以為如有神助,順利以少數人口統治整個美洲大陸。關於這段歷史,可以參考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的《槍炮、病菌與鋼鐵:人類社會的命運》(Guns, Germs, and Steel: The Fates of Human Societies)。
那為何說這連個政策都不算呢?我們來假設,如果說17年前發生的疫情是這次的冠狀病毒而成了COVID-03而非患者致死率更高的SARS,就當時緩慢的定序和檢測技術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快速掌握冠狀病毒的基因體序列,並且利用來進行大量的檢測。於是,在難以追蹤和干預的情況下,「群體免疫力」是被迫接受的結果,也不會是政府主動想要採取的策略。
可是生醫科技進展日新月異,在現在定序技術發達,篩檢技術不斷推陳出新的時代,我們應該用盡一切科學方法來對抗和防範這個疾病。危機就是轉機,說不定還會產生不少科技上的創新,也該教育民眾和政客基礎研究能量的重要性。基因體研究的進展有多快呢?可以讀讀《基因:人類最親密的歷史》(The Gene: An Intimate History)(請參見〈人類最親密的基因史〉)。因此,身為科學人,主張採取被動的群體免疫力,是不負責任的(除非是被動地想要把那些採取這策略的國家當作實驗觀察對象)。如果還沒窮盡所有科學的方法來控制疫情前,就先採取「群體免疫力」,那是放棄這廿卅年來生命科學的大幅進展不用,實在太可惜了!
我們人類的預期壽命,在過去百年倍增,從平均三四十歲提高到七八十歲,公共衛生狀況的改善、疫苗的大規模施打、抗生素的發明和使用,食品安全知識的增進等等都是主因。我們能讓大部分人過著健康的生活,是強力干預自然的結果,即使有些崇尚自然的人很不屑,但大家都是受益者!如果我們唾棄所有過去百年的公共衛生和醫學上取得的進展,那麼我們又會倒退回平均預期壽命只有三四十歲的古代!想知道我們現在有多享受科技,可以參考《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達爾文也喊Yes的樂觀演化》(The Rational Optimist:How Prosperity Evolves)(請參見〈世界,真的沒你想的那麼糟嗎?〉)。
沒錯,積極對抗武漢肺炎需要大量的經費和經濟上的犧牲以及生活上的不便,可是想想過去廿卅年,我們人類花費了多少資源在戰爭的互相殘殺和防衛,人類互相仇恨的恐怖攻擊的後遺症也造成了不少不便,這次疫情花費再多資源來救人,難道比戰爭更沒有意義嗎?花費甚至相比之下也還是小巫見大巫(美軍在占領伊拉克期間,一天的軍費可是上億美金),根本是超划算的好嗎?況且,在這個各國經濟緊密相連的全球化時代,各國都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只要別國疫情在燒,自己的經濟就難以全身而退。抗疫如同作戰,想知道第一線醫護人員如何工作,可以讀讀《對決病毒最前線:從流感、炭疽病、SARS到伊波拉,資深防疫專家對抗致命傳染病的全球大冒險》(The Next Pandemic)(請參見〈對決病毒全境擴散最前線〉)。
冠狀病毒跨物種地肆虐人類,隨後演化成導致普通感冒的病毒,在人類歷史上可能多次發生,只是我們的祖先不明所以只能把疫情以「瘴氣」稱之,這種疫情也很有可能不會是最後一次,所以我們學習到的經驗,無論是科學的或政治的,都極為重要。病毒跨物種多次感染人類,可以參考《下一場人類大瘟疫:跨物種傳染病侵襲人類的致命接觸》(Spillover Animal Infections and the Next Human Pandemic)(請參見〈下一場全境擴散的人類大瘟疫〉),關於我們人類的歷史有很大程度是如何被瘟疫塑造的,可以參考《瘟疫與人:傳染病對人類歷史的衝擊》(Plagues and Peoples)。
當初,要不是SARS疫情後,各國又開始小看冠狀病毒而大砍相關研究的經費,說不定我們這次早就可以老神在在,而不是所有大國都哀鴻遍野!長期穩定的研究經費,而非炒短線式的政治作秀,是人類未來繼續面對這類瘟疫的有力武器!
如果,還無法認識到全人類這次康復世界、時代抗疫的意義,或許是時候來讀讀法國作家卡繆(Albert Camus,1913-1960)的《瘟疫》(La Pest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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