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初,媒體報導蔡英文趁就職前詳閱《國家為什麼會失敗》、《帖木兒之後》、《第三次工業革命》、《物聯網革命》、《二十一世紀資本論》等書,為學習領導心術做準備。
小弟部落格除了《帖木兒之後》,另外四本都有書評哦
《國家為什麼會失敗:權力、富裕與貧困的根源》(Why Nations Fail: The Origins of Power, Prosperity, and Poverty):〈國敗論-國家為什麼會失敗?〉 〉
《第三次工業革命:世界經濟即將被顛覆,新能源與商務、政治、教育的全面革命》(The Third Industrial Revolution: How Lateral Power Is Transforming Energy, the Economy, and the World):〈革新世界經濟的第三次工業革命〉
《物聯網革命:改寫市場經濟,顛覆產業運行,你我的 生活即將面臨巨變》(The Zero Marginal Cost Society: The Internet of Things, the Collaborative Commons, and the Eclipse of Capitalism):〈零邊際成本社會的物聯網革命、協作分享及式微的資本主義〉
《二十一世紀資本論》(Le Capital au XXIe siècle):〈二十一世紀的新資本論?〉
《帖木兒之後》的中文版是2010年出版的,其實當時我就買了這本書,因為這本書是佳評如潮。買回家後,其實我馬上就讀了,只是一直無法跨越第一章,後來屢屢作罷。若非這本書列入蔡英文書單,
讀書有時候讀的不是能獲取多少知識和概念而已,最好也能讀出自己的無知,但是還好這幾年知識還是有長進,讀了《貿易打造的世界:社會、文化、世界經濟,從1400年到現在》、《西方文明的4個黑盒子》、《文明:決定人類走向的六大殺手級Apps》、《青花瓷的故事》、《1493:物種大交換丈量的世界史》、《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達爾文也喊Yes的樂觀演化》、《西方憑什麼:五萬年人類大歷史,破解中國落後之謎》,還有《國家為什麼會失敗》,以及看了《羅輯思維》、《鴻觀》、《一千零一夜》之類的知性節目,雖然還是很無知,但總算
《貿易打造的世界:社會、文化、世界經濟,從1400年到現在》(The World That Trade Created : Culture, Society and the World Economy, 1400 to the Present):〈多元貿易打造的世界〉
《西方文明的4個黑盒子》(The Great Degeneration:How Institutions Decay and Economies Die):〈國敗論之西方文明的4個黑盒子〉
《文明:決定人類走向的六大殺手級Apps》(Civilization: The West and the Rest):〈國敗論之西方文明決定人類走向的六大殺手級Apps〉
《青花瓷的故事》(The Pilgrim Art: Cultures of Porcelain in World History):〈青花瓷的故事與傳奇〉
《1493:物種大交換丈量的世界史》(1493: Uncovering the New World Columbus Created):〈物種大交換丈量世界的1493年〉
《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達爾文也喊Yes的樂觀演化》(The Rational Optimist: How Prosperity Evolves):〈世界,真的沒你想的那麼糟嗎?〉
《西方憑什麼:五萬年人類大歷史,破解中國落後之謎》(Why the West Rules—For Now):〈西方究竟憑什麼?〉
《羅輯思維》:〈也來談談「羅輯思維」〉
《鴻觀》:〈也來談談《鴻觀》〉
《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個經典〉
我之前遇到的困難是因為書讀得太少,大部分讀者能不會像我這麼無知,而且蔡英文都讀得下去,相信對大家來說應該不難。《帖木兒之後》是本廣度、深度和新意十足的好書,即使不輕鬆,但仍是很值得的投資
帖木兒(Tamerlane,1336-1405),他出身於西察合台汗國渴石一個信奉伊斯蘭教的突厥化蒙古人埃米爾巴魯剌思氏的家庭。打敗了西亞、南亞和中亞的其他國家,是帖木兒帝國的奠基人。1404年11月27日率領20萬士卒進攻明朝,結果1405年2月18日在進軍途中,在訛答剌病死,終結了其輝煌無敵的征戰歷史。
帖木兒堪稱是史上最後一位「世界征服者」。他的部隊燒殺劫掠,征討範圍西達地中海濱,東抵中國邊境,似乎再過不久,就能恢復其祖先成吉思汗時期的帝國版圖。然而,當他於1405年去世,一統天下的帝國也從此告終,至今再不復見。但他的影響力仍深遠,他的孫子烏魯伯格在1411至1449年統治中亞,曾孫巴卑爾建立了蒙兀兒帝國,此帝國在1562至1857年統治南亞,約有四個世紀的時間。
帖木兒的殘暴在近東讓人闖風喪膽。在巴格達,他的士兵把九萬受害者的頭堆成120個塔。但帖木兒卻並非殘暴而已。帖木兒圍攻大馬士革時,偉大的阿拉伯學者伊本·赫勒敦(ابن خلدون,1332-1406),要求被吊到在城牆外,以便他能與世界征服者說話,他喜歡這個最強大的國王,發現他知識淵博而且好奇,沉迷於討論和論證的對話。
帖木兒死後,世界上再無全球帝國了嗎?歐洲國家現在建立的帝國比帖木兒所能想像的更廣泛,由資本主義、新科技和意識形態所壯大。他們建立的洲際網絡為今天的全球化的世界奠定了基礎。帝國究竟是個人的野心霸業,還是歷史的常態?《帖木兒之後》摒除以西歐為中心的偏見,採用更寬廣的視野,把遠東、中東、中亞乃至西伯利亞一併納入觀察。
《帖木兒之後》作者約翰.達爾文(John Darwin)是是牛津大學納菲爾德學院的教授,長期關注歐洲去殖民化議題,熱衷探討帝國的興衰史,在牛津教授帝國史和全球史。《帖木兒之後》跨越了六百年,試圖綜覽全局,追索各方勢力彼此間的交互作用。他認為歐洲的重要性被誇大了,歐洲的經濟和戰略主導權不過是1740年後兩百年的事。中國雖然在清末民初是東亞病夫,儘管有六百年來的滄桑仍保持驚人的穩定和韌性。亞洲社會一直保持了幾百年的高度彈性,而且今後仍將如此。
以下是從《帖木兒之後》節錄出的龐雜內容。《帖木兒之後》先簡述帖木兒駕崩之後,世界局勢在歐洲、中亞、遠東之間達成某種平衡,達爾文認為歐洲所代表的現代性只是其一,亦非主流。他指出,從帖木兒時代到今日這段期間的歷史,其實相當混亂,偶然事件的影響頗大,也富有爭議性。其實,提出現代世界史並非呈線性發展、從「歐亞世界」的角度看歐洲的版圖擴張、重新定義「歐洲」、帝國也不是一種原罪,而是世界史上的一個階段。雖然帝國主義現在是敏感的政治話題,但他認為我們無需逃避世界歷史的進程一直帝國建立驅動的斷斷續續的、複雜的過程。達爾文描繪了輝煌帝國競爭、合作和共存的全球格局。
這些《帖木兒之後》裡羅列的問題是歷史學家和社會科學家爭相想要能夠回答的:今日的全球化世界,為何會有一個國家獲致如此超強地位?中國、印度的經濟復興為何如此晚近才出現?西方諸國(這時包括日本)為何在科技和生活水準上如此長期領先他國,直到晚近才有所改觀?為何(科學、醫學、文學、藝術上)西化文化的產品大體上仍舊最令人趨之若鶩?為何各國的政治體制和其法律、規範,反映了歐洲治國術的理念和實際作為,為何領土劃分按照歐洲模式?
《帖木兒之後》跳到現代,指認為二十世紀末期的全球化世界,並非全球自由市場下可預測的結果;《西方憑什麼》認為現在西方的富強是早就決定的,可是《帖木兒之後》認為我們無法根據五百年前世界的狀態,推斷出如今的景況。這五百年來是漫長、混亂而往往充滿暴力的。
《帖木兒之後》指出,十六世紀地理大發現的新世界奪走了聚光燈,可是東方舊世界的繁盛竟少有人「發現」。達爾文認為,「大發現」並不必然促成歐洲崛起為全球霸主。歐洲人所動用來從事遠航、征服的資源被誇大了,把航海家、征服者的冒險活動,解讀為有心建立世界帝國的行動是過去的誤解。歐洲勢力在漫長十六世紀期間的「爆發」,在很大程度上,有賴東方當地情勢的配合,有賴接觸與征服方面的專門次文化逐漸發展成形。達爾文不認為那像某些史家所主張的無所逃的經濟命運,也非科技優勢必然帶來的結果。
《帖木兒之後》指出,葡萄牙探險家瓦斯科·達伽馬(Vasco da Gama,1460-1524)在印度洋上趴趴走意氣風發的同時,伊朗在薩法維王朝下復歸一統、伊斯蘭在東南亞快速擴張,俄羅斯帝國、中國明朝和日本江戶時代在文化、經濟、人口成長均不遜色於歐洲。達爾文提出,要真正了解大發現的意義,就得放在歐亞擴張主義這個歷史背景上審視:要把「舊世界」叫進來,以平衡「新世界」。
到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中葉,歐洲稱霸之路還受阻於伊斯蘭,甚至難與明朝、德川幕府匹敵。《帖木兒之後》提出,現代初期歐洲的「稱霸之路」在許多方面是個錯覺,是後見之明所加諸的不實論斷。即使在歐洲人掠奪「新世界」、入侵印度洋之時,他們仍認為自己是左支右絀在對抗氣勢昂揚的伊斯蘭。在政治、軍事、商業組織上,他們的成就比起鄂圖曼王朝、薩法維王朝、明朝或德川幕府的成就,只能算是旗鼓相當,或者更遜一籌。歐洲式經濟要能順利殖民歐亞其他地方及全世界,得先經歷科技、政治、地緣戰略上的一場革命。
然而到了1750年代到1830年代,產生了歐亞革命,東西大分流,諸文化和諸大陸的漫長均勢遭歐亞革命打破。在這段期間,歐洲諸國首度取得凌駕歐亞其他地方的支配地位。歐洲的新權力,來自科技與經濟組織上的「工業革命」,似乎毋庸置疑。達爾文認為,那並非歐洲擴張的唯一解釋,或者說那並不足以說明歐洲何以能擴張。他提出歐亞革命其實是三場革命,分別發生在地緣政治上、文化上與經濟上。然而,歐亞革命並未帶來歐洲全面稱雄的時代,卻為歐洲掌控地球其他地方的帝國體制開闢了坦途,開創了新歐洲(對美洲、澳、紐的殖民)。
《帖木兒之後》解釋了英國的工業革命並非一蹴可幾的,而是在煤炭與殖民地等因緣條件下的巧合,是長期的改變過程,甚至是對亞洲製造品的抵禦!最後英國成功將棉紗回銷至印度,使印度從輸出國變成輸入國。中國幅員廣闊、未有內需壓力、缺乏工業化的誘因,他也說明了同時期的中國江南為何未發生工業革命。鄂圖曼帝國與伊朗成長有限,印度亦缺少整合型經濟的條件……歐亞革命將歐洲帶向世界的中心,整合了所有條件,藉此一躍至世界舞台中心,牢牢扎下日後霸業的基礎。
1830年代到1880年代,歐洲自由主義盛行、改革聲浪不斷,1830年之後歐洲的邊界慢慢往外擴張,挾著美國提供的豐富物資橫行全球,印度首先淪陷、中國緊接在後,南京條約使中國門戶洞開,日本也岌岌可危,無法再繼續鎖國。
《帖木兒之後》分析了,歐洲消費者對大西洋商品和亞洲奢侈品的需求,刺激出他們的機會主義作風,慢慢向外擴張。歐洲宗教界、知識界愈來愈深信,自己的信念及理念不受民族、文化或宗教的畛域限制,放諸四海皆準,從而為這些征服行動提供了合理化藉口。科技創新使某些歐洲人的生產力超過亞洲人,不再倚賴從亞洲進口的奢侈品,特別是紡織品和瓷器。到了1830年代,歐洲人已開始秣馬厲兵,準備在領土上、商業上、文化上,將60年前他們都還無法染指的地區,納入其支配。
歐洲勢力勢不可擋,情勢的發展卻使亞非諸國陷入與時間的賽跑之中,來自歐洲的要脅紛沓而至,要趕著在歐洲憑其武力與財富攻破他們的防線前自立自強。歐洲諸社會未重啟內鬥,反倒偃旗息武,在有所提防、有所限制、有所爭議的自由主義這個意識形態大旗下,戰戰兢兢地嘗試政治、經濟的合作。
之後的歷史我們很熟悉,「大歐洲」出現,把俄羅斯與美國納進一個廣大區域中,而歐洲人面對頑強抵抗的大自然、心懷敵意的原住民或「亞洲」競爭者,升起共同的「歐洲身分」意識,從而緩和了那廣大區域裡的政治及文化差異。歐洲整體實力隨之大增,物質力量大幅增強,並且把身分改換為「西方」,睥睨天下。
1880年之後,歐洲殖民全球的局勢大勢抵定,從非洲遭歐洲列強瓜分之史實,可以看出俄、英、德、法等列強相互較勁意味濃厚,競相追逐世界第一強國的寶座。《帖木兒之後》指出,這擴張使歐洲人更前所未有地確信,推動全世界的物質進步、提供全世界宗教真理和哲學真理,乃是歐洲的文化使命,且這確信又回過頭來助長其擴張。
《帖木兒之後》指出,「大歐洲」的擴張,擴及歐洲人們先前覺得太偏遠或太難馴服的亞-非地區,似乎正說明了歐洲的科學、科技如何的獨霸全球。歐洲人與其他民族之間的「知識差距」,在十九世紀結束時看來更為擴大。在西方以外的世界尚未運用煤和蒸汽時,歐洲部分地區已開始進入電與化學物的第二場工業革命。結果就是世界史上頭一遭把有形力量、經濟力量、文化力量的全球性階層體制,強加在全世界。1900年的世界,正是帝國主義擅場的世界,也確立了全球經濟的自由貿易模式。
1914年代到1942年,利益帶來帝國間的鷸蚌相爭而步向世界危機,美國崛起,東亞則前途未卜。《帖木兒之後》認為,1914年前就有警訊顯示,全球帝國主義體制無法保障世界和平與繁榮。籠罩在西方勢力下的東亞病夫,再怎麼看都是前途未卜。歐洲列強已為北非、中東領土和勢力範圍的瓜分問題,吵得臉紅脖子粗。美國經濟的龐大規模,引發棘手問題:在以倫敦為中心而由歐洲殖民列強瓜分掉的全球經濟裡,可以容許美國分多大的一杯羹?急速成長的國際貿易和投資,這時成長似乎開始變慢。
上個世紀的混亂我們很熟悉了,英、俄、德、法、美、日六大國嘗試在各自從事帝國主義擴張時,彼此大體上保持合作關係,但第一次世界大戰粗暴地終結了這場實驗,為爭奪利益大打出手;大戰讓歐亞的「舊制度」因而瓦解,把歐洲、亞洲的數個帝國送進墳墓。世界秩序岌岌可危,大規模衝突一觸即發。兩次大戰的三十年間世界秩序失序,不僅歐洲各國大亂,亞洲的俄國和日本也成為死敵。
二十世紀後半,帝國碰壁,歐亞舊帝國消亡,美俄新帝國兩極化對立。無異世界末日的二戰讓人飽受折磨。《帖木兒之後》認為,諸戰勝國把許多舊目標和舊假定帶到戰後的和平世界,但他們在和平藍圖幾無共識。1949年後兩大超級強權都有了大規模毀滅工具核子武器。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舊帝國遭打破,新帝國組成。美蘇二大帝國對立,拉開冷戰序幕。
《帖木兒之後》的帝國跌跌撞撞到二十一世紀至今,我們仍活在帖木兒的陰影下,中國、印度重回世界舞台,全球化世界回到帖木兒時代的多元、均勢形態。或許整個世界歷史可以稱為一部帝國的歷史,所謂的帝國是影響與統治的體制,而在此體制之下,種族、文化或是生態的界線均可重疊或忽略。1914年之前的中國在其數千年歷史中均展現出驚人的統一狀態,而當代的世界裡,卻尚未出現全球化的大一統帝國。
《帖木兒之後》表示,我們很有可能正處於一大轉變的邊緣,且那轉變的影響比起十八世紀末期的歐亞革命,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認為,歐亞世界的歷史告訴我們,當「舊世界」將文化傳播到另一端時,並未使兩端的人對現代性或何謂「現代」有一致的看法。他舉例說明,過去的貿易與征服、離散與遷徙的模式,已把遙遠地區拉在一塊,影響了那些地區的文化和政治,卻不是使世界同質化,而是使世界保持多元。相對的,全球經濟的磁力,目前為止都太不穩定,且各地感受到磁力的不均,因而無法促成自由貿易論者常期盼的合作行為和文化融合。今日所稱的全球化,挑明來說,可以看作是當今四大經濟「帝國」(美、歐、日、中)晚近所達成的一組協議所促成。
達爾文最後表示,如果說從對過去的漫長歷史檢視中,應該要得出一個一貫不變的現象,那就是歐亞世界不願接受單一制度、單一統治者或單單一套規範。他打趣地說,由此來看,我們仍活在帖木兒的陰影裡,或者更貼切地說,仍活在他失敗的陰影裡。
讀完《帖木兒之後》,看世界的功力肯定更上層樓。雖然作者儘量從更寬廣的視角來縱觀全局,不過他畢竟是大英帝國餘暉的牛津大學的教授,多少還是從西方出發來看這六百年的帝國史,書中還是用了「遠東」、「中東」、「近東」等歐洲中心的詞彙(應該不會是翻譯的問題吧),雖然說可能是習慣用法,這些明顯從歐洲看世界的用語,在一些特意去歐洲中心的歷史學家等已捨棄不用。作為一個歐洲人,視野儘管寬廣,但視角仍從歐洲出發,其實也沒啥對錯,可是在讀《帖木兒之後》時,我們仍然要留意到偏見是不可能完全抹滅的這件事。
來讀讀《帖木兒之後》,還有《國家為什麼會失敗》、《第三次工業革命》、《物聯網革命》、《二十一世紀資本論》來學學當總統吧。